2000年3月23日,诗人昌耀从宿命的窗口一跃而下,就像一只高原的雄鹰,从山岩向天空掷去,划下一道美丽的弧线之后,他碎了,如一块执拗的大石,他以血肉之躯叩击大地,获得了一个完美的回声。
在中国当代诗坛,昌耀算个丰碑般的人物。他的诗品与人品交相辉映,使他成了一个地域的标志和一种精神的向度。昌耀的诗“代表了中国诗歌中雄迈、孤愤、硬涩、异质、边缘化和非主流的部分……他诗歌的魔力、苦吟与歌咏的庄重风格赢得了青年一代的心,他那赤子与圣徒般的形象深深地印进了我们的记忆”。且看他的这一首《一百头雄牛》:“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武/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酒一样的悲壮”,“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午夜,一百种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进了泥土,血酒一样悲壮”。这是何等恢弘壮阔!何等激昂磅礴!这是用雄性的荷尔蒙书写的豪迈与狂放!沉睡在我们骨血中的原始力量被他唤醒被他操纵,像是把一剂维他命注入了体内,我们的激情如火山下的岩浆一样被燃烧沸腾。面对这样的文字,所有的评论家都会禁声。在《慈航》中,他反复吟唱着爱的古老爱的勇武,向世人大声宣告和揭露着爱的秘密,向我们展示了一种边缘化群体的精神向度。在“不朽的荒原”中,他如一部“行动的情书”,听到了“土伯特女人沉默的彼岸”;那个“沉默的彼岸”该是诗人的精神栖居之地,是诗人用生命经营的“乌托邦”;那个为他“献出护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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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如“大漠的居士”,潜行在“不朽的荒原”上。红狐、黄鼬、旷野猫、白唇鹿、马驹……诗人读透了高原的生灵,从它们那里探听到了来自自然的呼告;诗人的心灵是一片“良知的净土”,他是自然的使徒,是这一方高原的虔诚守望者。面对着一片拙朴的土地,诗人背负起道义的责任,承载着一个时代的疼痛,以他的“高尚、精致、内敛、不与世俗妥协的坚守征服了诗坛”,以“虔诚苛刻的我行我素完成了自己以仅有的不容模拟的姿态树立了一座诗的丰碑”。
有人认为诗人是“殉情”而去,是两次失败的婚姻和晚年的恋情把诗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诗人用敏感的心灵体察着生活中的些微感动和破碎的幸福,他以强有力的生命意志抗衡着,用他那劲健的精神砥砺着灵魂的坚硬。看这些诗句:“阳光:火的颜色:温暖”,“落叶林里/闪过雪鸡的白翎羽和鲜红的鸡冠子/我想起了白雪和雪地上的野火/想起了西天沉落的火烧云/想到了火的温暖/这里,火的颜色就是温暖”。一个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怎么会自杀?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但诗人确是自杀而亡的。仔细想来却是合理的,在经历了世间的万千苦难,理想破灭后的诗人又得知自己的恋人要“被一个走江湖的药贩选做新妇”时,他彻底绝望了。他感到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他一无所有了,这也更坚定了他与世人决裂的决心。
诗人代表了一种精神,一种西部高原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由“宗教景观、昆仑诸神、英雄史诗、酒神精神、快乐主义精神、灵魂苦役和终极隐喻”综合升华的精神,这是沙漠的一缕曙光,是等待我们去揭开的一扇灵魂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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