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是我心中多年的夙愿。通过同学张新奇的介绍,我在北京学习和参会期间,曾两次访问过季老。
第一次见面是99年上半年在北京王朝酒店。《传世藏书》的总策划请季老吃饭,邀我和新奇参加。在此之前,我已读过季老发表在《人物》杂志上的“留德十年”,看过季老新作《牛棚杂忆》,我非常喜欢季老朴实清新的文笔和厚积薄发的思想。一见面新奇介绍,这是湘西州的州长,苗族,也是学中文的,对您老很敬重。我随之说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客套话,季老连连摆手,说“谈不上,谈不上”随后,我谈起季老散文写得好,留德十年正值二次世界大战,环境极其艰苦,您做学问那么投入,是怎么撑过来的。季老告诉我们,他是山东人,家境贫寒,在济南上的高中,后考入清华,专修方向是德文,清华结业后返回济南当了一年国文教员。到1935年,他考取德国哥廷根大学的研究生。在哥大他选的主系是印度学,两个副系是英国语言和斯拉夫语言学,学的是梵文、巴利文、南斯拉夫文、阿拉伯文等。当时德国正值二战,缺吃少穿,但他刻苦攻读,1941年以全优成绩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在德国,使季老感受至深的是德国老师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德国导师坚持要教他学吐火罗文,他受其感动,学通了难啃的“天书”。季老在德国呆了整整十个年头,才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到北大任教,兼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在北大担任系主任30来年,担任副校长5年。他是1956年的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也是50年代北大最年轻的正教授。季老一生非常勤奋,著述甚多,在东方语言文学、佛学、国学领域有许多独到的研究成果,是有世界影响的大师。但他老人家虚怀若谷,待人没有一点大师的架子。听完季老追忆往事,我们称他“您是一代国学大师”,季老答,只能算“小师”。在闲聊中,季老一再讲,地方官要多为老百姓办实事,要重视科教兴国。季老认为,中国知识分子比较听话,是廉价的劳动力,领导要为他们做业务创造条件。现在搞市场经济重视自然科学人才是对的,但也要重视社会科学人才,重视社会人文道德建设,一个国家的长远发展没有社会科学的支撑是不行的。这些年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得不错,但经济生活中的假冒伪劣、信用失范多了,根子出在道德建设上。他说,我在各个场合都不厌其烦地向当政者呼吁这个,以引起大家的重视。
第二次见面是2002年春,在北大未名湖畔教授楼的季老家中。听说季老与沈从文先生有过交往,我们一行参加在京举办的凤凰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新闻发布会后,便预约去季老家中拜访。下车后,季老秘书李教授将我们迎进客厅。客厅很小但春意盎然,茶几上摆了几盆盛开的兰花,墙上挂着画家送的大红祝寿图,沙发旁站着目光慈祥的铜雕观音菩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季老从书房来到客厅,我们向季老告知了来意。季老说,他今年快满九十二岁了,前次见面是望九之年,最近生了一场大病,但恢复得可以。湘西我熟悉,湘西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民风古朴,我是看沈从文小说知道的。沈从文的《边城》把湘西写得很美。你们凤凰是个出名人的地方,出了熊希龄,沈从文,黄永玉。湘西还有一所吉首大学,据说办得不错。湘泉酒厂办的《湘泉之友》报,每期都给我寄,很多作家、画家都去过湘西,喝过湘西的好酒。他说,他以前跟沈从文先生有来往,沈从文先生曾送过他扇子。说到这里,李教授从书房翻出一把旧报纸包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然是沈从文先生送给季老双面题字的纸扇。扇上称季老为羡林贤弟。季老张开扇子与我们合影留念。我们趁兴向季老介绍凤凰利用历史文化资源发展旅游,这几年把黄丝桥古城、南方长城以及县城内的许多明清时代的民居都维修恢复了,开放了沈从文、熊希龄故居。去年朱镕基总理视察湘西时还专程去了凤凰,提示我们发展旅游业是湘西今后最大的门路,现在来凤凰和湘西旅游观光的中外游客越来越多,这个地方已经火起来了,我们请季老在身体许可时去湘西凤凰看看,季老高兴地答应“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