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究性,但他不是一个性感的人;他接触婚变的女性,但他不是一个滥情的人,相反很操守他的家庭;他研究心理疾病,但他绝不像叔本华,心理健康,生活严谨,兴趣广泛,在心理结构、人格结构、心理动力等方面影响深远。人们谈到后来的色情泛滥,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的“力比多”之说关联起来,认为他对世界影响很大,同时也很坏。无论哪一方面,对他来讲,实在不是他的过错。大家知道,这个他,就是久具盛名的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人物——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创始人西格蒙特•弗洛伊德。
初次接触他,是在二十年多前的大学,那时,刚刚打开国门,西方几百年演绎的各种思潮蜂拥而入,我们封闭得太紧了,我们饥渴得太久了,面对奇花异果,我们囫囵吞枣,狼吞虎咽。我对现在的大学生们说,当时的大学生,没读过弗洛伊德,没读过萨特,没读过《百年孤独》,是羞辱的,是抱愧的。他的《梦的解析》,我读过几个版本,对于其中的梦像分析,年轻时也是不敢苟同的,甚至是恶心的。这不是他的错,是我们不了解成人世界。
后来,一次长时期的离家业务进修,一名男士为了表达某种欲望诉求,搬出了弗洛伊德,男士(我不用“他”,本文的“他”专属于伟大的弗洛伊德)是从性欲的满足与尊重这个层面接纳弗洛伊德的。当时,我只想告诉男士,真实的弗洛伊德不是你这样的。这不是他的错,是我们误解了他的学说。
再后来,因为文学与心理学的关系,与西方各种文论、各种思潮的关系,比较系统地接触过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自传》、《诙谐及其与无意识的关系》、《文明及其不满》、……让我认识了多方位的弗洛伊德。
他似乎是为苦难而生。从他从事心理疾病——脑科学、神经科学研究的第一天起,尽管在学术上有诸多造诣与成果,可是没有一次不受到质疑与攻击的。他骨子里那种越挫越勇的犹太精神,似乎昭示着苦难正蕴藉着某种正能量向他走去,可我们偏偏没能像他一样,去接住苦难,而是逃避,本能的逃避,联想到这一点,就感到羞愧。他着力于性的研究,并不意味着某种提倡与放肆,相反,他是用“转移”与“升华”来处理的。这就是他的伟大,他的不同凡响。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与接受他整个学说中的“转移”与“升华”理论的话,那就真的大大地误解了他,甚至是侮辱了他。
他的爱情与婚姻。他一直忙于学术世界,没花什么心思在自己身上,直到26岁,他妹妹带着同学玛利亚来到家中,当他踏进家门,我想应该提着个公文包或资料夹,看见客厅沙发,两个女孩,顿时,“找到了”,开始为她发疯般的写信,长达四年,开始攒钱,开始买房。我想,爱情,就是一样让男人成熟的东西,让男人不再飘荡的东西,能够实实在在地,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办点实事。直到结婚,安宁下来。婚后,我看其他友人的文章,评述弗洛伊德与妻子的关系,也吵架,无外乎是土豆切成片呢还是切成丝呢之类的,我的天!可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亲昵,“很少使用它”,在一次言谈中,弗洛伊德吐着烟雾,对朋友聊及夫妻之间的那些事。他是尽量将精力内收,以便有充沛的心理动能来调配,专注于精神分析,而无暇对外喧嚣。相对于今天的外在诱惑,那时的西方也不见得少很多,我想,弗洛伊德对待爱情与婚姻以及对待从事的专业所表现出的那种专一忠贞,那种聚心聚力,哪怕只是用于其中一个方面,我们也能收获比较幸福的未来。
他的严谨与诙谐。他为人严谨,少苟笑。网络上他的照片就是叼着烟斗,长长的下巴,严峻的神情。他的学说中的心理结构(无意识、潜意识、意识)、人格结构(本我、自我、超我)都是无瑕可击的,冰山理论让我们眼前一亮,看见了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后来在网上我又发现了他在笑话、诙谐方面颇有研究,这一发现让我吃惊。本来我是出于目前网络上盛传的笑话、幽默所表现出的智慧的兴趣,对于当前人们所需要的乐观文化、积极心态的关注,在深刻的悲剧美学之余,弄来喜剧调调口味的,结果在搜寻中,发现当年弗洛伊德在治疗心理疾病时,就采用的是笑话、是诙谐。他认为,西方哲学对诙谐的重视远未达到诙谐在我们心理生活中所起到的作用。诙谐不仅仅有技巧,而且具有快乐的心理机制,具有社交的动机,是一种“机智地生存”。在诙谐的运作中,诙谐产生的快乐在第三者身上要比诙谐创作者身上更为明显。曾经,因为悲剧的深刻而不屑于浅薄的欢乐,然而,有趣的快乐与有效的诙谐,却是谁都想拥有的。
他所幻想的未来。“发现自己在世界的位置是困难的任务,一位心理学家是不会就此欺骗自己的。”‘我们可以告诉自己,我们之间的对抗只是暂时的,不是无法调和的。我们渴望得到同样的事物,但是你更缺乏耐心,更苛刻,而且——我为何不这样说呢?——你必我以及站在我一边的人更有利己思想。”“本能生活相比,人类的智力是软弱无力的,而且我们这样说也可能是正确的。然而,这种弱点是有特殊性的。智力的声音是软弱的,但是如果不被人听见,它是不会停歇的,最后,在遭到无数的、接二连三的回绝之后,这种声音终于成功了。在这一点上,人们可以对人类的未来展示乐观。……的确,智力首位存在于一个非常遥远的未来,但是也许这个未来并不是无限遥远的,也许智力的目标和你希望借助上帝来实现的目标是同样的,也即人类之爱和痛苦的减少。”致力于人类之爱和痛苦的减少,便是他费尽周折所幻想的未来,但愿这未来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偶尔还能触摸。
所以,走进弗洛伊德,也让我们迈向了积极心理学。笑逐颜开的马斯洛认为,治疗疾病与拥有健康,中间还有很长一段路。相对于疾病越治越多,积极心理学致力于唤起心中的动能,挖掘一切美德,转移、升华,自我疗救,自我实现,已经成为指引当今人们走向幸福的路径。
(作者系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