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操着一口纯真的家乡口音背井离乡?你可曾在寂寥的寒夜他乡想起家乡温暖的邻居?你可曾在霓虹闪烁,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故而思念故乡的青砖白瓦?你可曾看惯了大城市里整齐划一的绿化,进而想看看乡村花草树木的野性美?走在洁净,不染纤尘的柏油马路上,你是否会想起故乡那条泥泞的小路?独自一人走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你是否会想念隔壁李记店铺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这一个个问号就像一个个的音符撩拨着我们内心那根名唤乡愁的弦,在我们风平浪静的内心激起层层涟漪。
我们在遥远的他乡寒夜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乡,在喧嚣的城市寻找一方心灵的净土,于是我们将落后的乡村改造成便捷的城市:错落的房子变得整齐划一,鳞次栉比;松软的泥土地被硬化成了一条条水泥路;用了很多年的赶集牛车变成了一个个加着汽油的庞然大物;原来个性的村落名儿被一个个幸福村、致富村替代……我们心里最后那一方宁静的阵地好像也逐渐被喧嚣代替。犹记孩提时,与阿婆一起坐在稻堂里谈天说地,感受着凉爽的穿堂风;闷热的夏夜,与阿婆一块在楼顶就着凉席而睡,仰望着漫天遍布星辰。伴着蛐蛐声而眠,在清晨露水沾湿地面前起身,一切都好不惬意。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偶尔也会想起木心先生所说的那种“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慢时光,想起那个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想起过去珍惜每一次相见机会的我们,想起那个还有青蛙可以钓的年代,想起那个可以与阿婆阿公一起在田里插秧,与一群孩子一起在收获后的稻田挖泥鳅的时候。身处城市的我们或许很体面,身上不会有一点泥渍,不必去体会走一两个小时去赶集的低效率,但是那种挖泥鳅挖到满身是泥的酣畅淋漓的感觉是我们全然体会不到的。我很难想象将来会有一群孩子只认识锅里蒸熟的米饭而不知种在田地里的稻谷。在高效率的大机器时代,精耕细作的原始农耕方式固然落后,但作为一个拥有五千多年农耕文化的我们,不应该让这种农业生产方式仅存留在教科书跟史书里。
时代的发展让一切行为都变得讲求效率。农民不再自己亲自栽种粮食,而把土地交给了冷冰冰的机器来耕种;亲人不再常回家看看,而选择微信视频通话来“探望”自己的亲人,只因这样可以高效;即便并不赶时间,人们也会选择更高效的高铁飞机作为自己的出行方式,而不会去选择可以惬意地欣赏沿途美丽风景的绿皮火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的速度开始逐渐加快,快到我们来不及思考自己这么注重效率究竟是为了什么,快到我们想要回到最初的慢时光,我们在快与慢中挣扎着,想要脱离城市回到乡村时,却发现自己向往的农村早已变成了城镇,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儿时总是以为河的对岸,路的尽头,山的另一边便是故乡。白墙黄瓦,草木青葱,稻田青黄相接,那是记忆中故乡的颜色;溪水潺潺,莺歌燕舞,蝉鸣聒噪,蟋蟀窸窸,风吹麦浪,北寒风凛冽,那是记忆中故乡的旋律;雨后泥土芳香,春日里万物复苏的清新,炎炎夏日稻米成熟的气息,凉爽秋日五谷丰登,瓜果成熟的飘香,那是记忆中不曾淡忘的味道。
长大后,我们却发现世界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我们走出故乡,独自散落,奔波在各个城市,才明白为什么都说“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回不去的世界都叫家乡”。当我们独自背着行囊,离开故乡;当原本熟练的乡音变得生涩;当与故乡的邻居再找不到共通的话题;当言语中自然地表现出自己作为外乡人的立场,或许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就像年少时常玩耍的秋千,绑着秋千的那棵枇杷树,种着枇杷树的那片土地,土地旁边那条泥泞的小路,早已被改造成了现代化的模样,树被砍了,秋千被毁了,土地上建了房子,小泥路变成了水泥路,我们那些零碎的记忆也被一并填埋在了那里。
一次回家,阿婆向我展示了自己手上的铜手镯与铜戒指,并告诉我这是自己用几枚铜钱以及太婆修鞋用的铜片在镇上熔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挂在脖子上挂了几年的康熙年间的铜钱,那份坚守仿佛在现代文明的大浪潮下显得那么可笑。
话语间,厨屋上一片瓦砾倏而坠下,阿婆轻声呢喃道:“该让你舅舅砌新房子了。”……
一瓦一琉璃,每一片承载我们乡愁的瓦砾就像琉璃一样弥足珍贵。愿我们可以学会珍惜那份古老,保护那份远离喧嚣尘世的宁静,爱我所爱,行我所行,听从我心,无问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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